侯金玉
妻说,家里下雪了。顿时勾起我对雪的念想。
记忆中,那些雪花纷飞的日子,是那样快乐,那样惬意。
秦巴山中的家乡每年都要下几场雪。那些有关雪的记忆,有关雪的文字,总会不经意在脑海浮现,那种恬淡让冬天也变得色彩斑斓。浮想中心仿佛雪花般融化在那暖意里,化作一泓柔柔的春水,泛起一波又一波涟漪。
深秋过后,天气越来越冷,越来越干燥,群山越来越单调,人们的心情也如同灰突突的群山一样,十分乏味。忽一日,天气更冷,寒风更凛冽,不多久便有细碎的小米粒蹦蹦跳跳从天而降。天女不是在散花,倒好像是在播撒雪花的种子。渐渐地,雪种子变成了小花瓣,纷纷扬扬,不紧不慢地飘。一会儿,小花瓣变成了鹅毛,纷纷扬扬,浩浩荡荡。至傍晚,地面、屋顶、墙头、草垛、枝桠和田野,便成为浑然一体的白。
入夜,一家人围炉而坐,火炉里的火旺旺的。小孩一边忙着在火炉里烤红薯、土豆或者老玉米,一边吵着听故事。老人们乐滋滋地抽着旱烟,深深地咂上一口,故事就随着那浓浓的烟味飘出。女人们要么纳着鞋底,要么做鞋帮,都忙着针线活,为过年做准备。男人们更是自在,或者打牌,或者摆龙门阵,抑或烫上一壶酒,就着一盘花生,浅饮低酌,把盏言欢。任何的事都可以因为外面飞扬的雪花而搁置。那样的日子,那样的时刻,是那么安逸,那么舒适。
清晨的空气异常新鲜,伴着几只麻雀叽喳的吵闹声,人们张开了惺忪的睡眼。穿衣起床,等不到吃饭,孩子们就热闹起来,打雪仗,堆雪人。三个一群,五人一伙,将雪揉成一团,相互投射,你追我赶,来来往往,雪球在空中飞来飞去,天空中充满了欢声笑语。玩够了,就堆雪人。先滚出一个大雪球,做雪人的身子,再滚一个小雪球,做雪人的脑袋。小手冻红了,就哈一口气,来回搓几下,又开始忙活。用木炭做成眼睛,用红萝卜做成鼻子,拿来树叶装饰眼睛,找来布条当围巾,把包菜叶子扣在雪人头上做帽子。雪地里,忘记了功课,忘记了寒冷。
鲁迅笔下闰土逮麻雀的场景,似乎就是写我的少年时光。雪刚刚停下,我们在雪后的院子里清扫出一块空地。用一根木棍将筛子支起来,筛子下面放些麦粒,或者玉米面。用细绳将木棍绑起来,手拉绳子,屏住呼吸,躲在屋子里。麻雀先是落在院中的枝头,叽叽喳喳,观察动静。实在经不住诱惑了,落到地上,四处张望,见没有动静,便跳到筛子底下。啄一下,抬头往四周扫一眼,时刻保持警惕。直到啄了四五粒以后,才稍稍放松了警惕,加快吞食的速度。这时,筛子落了下来……
时常回味有雪的日子,时常回味围炉读书的日子,回味那些关于雪的佳句。见惯了“柴门闻犬吠,风雪夜归人”的孤寂;见惯了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的烂漫;见惯了“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”的洁净;见惯了“千峰笋石千株玉,万树松萝万朵银”的壮观;见惯了“山舞银蛇,原驰蜡象”的豪迈……
没有雪飘的冬季,无趣得很。
雪花飘飘,北风萧萧,天地一片苍茫……一首老歌在脑海响起,顷刻间,柔柔的思念溢满眼眶。
雪花飘在远方的家里。
雪花落在我湿润的心里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