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堰网3月10日：爷爷，很久很久没见到您了，再过几天就是您的祭日，很快清明节又到了，孙儿不能回来给你磕头祭拜。那么，爷爷，就让我跟您唠唠嗑吧。

    爷爷，还记得吗？我很小的时候，您就给我讲我们家族的身世。我们祖籍襄阳，我的太爷是个孤儿，从小父母双亡，后被一出家人收养，该叫他祖太爷。祖太爷并非等闲之辈，不仅会点功夫，还能掐会算，算定住家会被水淹。于是，他就带着我16岁的太爷来到竹溪县李家沟这个穷山村。随后我的太爷便与龙坝的大山里我的太奶奶成了亲，紧接着便有了我的大爷、二爷和您，还有几个姑奶奶。作为远乡人，又是独户，再加上太爷不识字，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，还真是不易。但我太爷不仅有力气，还很勤劳，再加上会唱孝歌（有老人去世，在埋葬前一晚，要唱为老人歌功颂德的内容，要唱一通宵），可谓远近闻名。好几年下来，买了几斗田，家中还攒有存银。那时土匪横行，我的祖太爷知道自己家早被土匪惦记，就睡在堂屋前的挑梁上。一天夜里，土匪果真来了，抓着我的祖太爷的毛辫子就打。我的祖太爷虽有些功夫，可年老体弱，哪里是那些个壮汉的对手，被打得直喊叫。我的太爷身强力壮，便开堂屋门出来救驾，可等待他的是早已扬起的大刀。门一开，大刀砍在头顶，太爷迅速关上门，忍住剧痛，用头巾裹住头顶，从屋中摸出一树疙瘩，突然开门，朝举刀人掷去，举刀人当即倒地。土匪们只好撤退，并放了一把火，把房子烧了个精光。我的太爷认出了没跑赢的土匪，竟然是邻居。报案后，县衙亲自上门审案。我的太爷跪在衙役前陈述土匪罪行，可祖太爷拉他，说：“娃儿，起来！”又跪下，又拉，一连三次。审案的衙役说：“这位老爷子是位大善人，案子无法再审了，你就撤诉吧！”后来，我的太爷又用灰烬中的存银盖了几间房。身世讲完了还说“我们的善可是祖传的呀，你们可要善待他人哟！你看，我们现在这一大家子人，谁不羡慕呀！”“与人为善”，是您教会了我们做人！

    爷爷，您虽没读上高小，但您可是我们那一块的高材生哟。您爱看书，啥书都看，历史的，文艺的，报刊杂志的，并且喜欢的内容看上两三遍，就能背诵。等到有客人来时，你就给他们讲书中的故事。记得有一次，我的同事方华友到家中玩，他也爱看书,您就给他讲《东周列国志》中的无盐丑女“钟离春”，您边讲我边对照书看，那么多的内容，竟无一字之差，真让我佩服之至！那时您也是七十几的人了呀，想您年轻时怕是过目不忘了。书看完了，我又借。您不择书，《故事会》您也能看得津津有味。您身体不好，加上孤单，总喊叫病得不行了。其实好些时候也无需吃药打针，时不时明帮兵表伯就过来陪您，您就给他讲故事，讲得眉飞色舞，有时同一个故事都讲了无数遍，那表伯真是个很好的听众，从不嫌烦，就像第一次听得那样的认真。作为旁听，好些时候，我都忍不住笑呢！爷爷，是您，让我懂得了要多看书，不断给自己充电。

    爷爷，您还记得吗？您说您年轻时就身体不好，36岁后就不能干重体力活了。其实您年轻时身体很好，一顿吃一升米，吃了一年，能桃四百多斤。八里地，一个上午能背20几根树呢。我们就是空着手跑也跑不了那么快呀！也许是用猛力透支了身体的缘故吧。后来您便看药书，到也没从过师。那药书的汤头您是背得滚瓜烂熟。病人按您的处方抓药，总能药到病除。您在内科上在行，外科上也很拿手。有摔骨折的找您，有时您连夹板都不上；骨头摔断并错位的，需搬大力士帮忙复位，上个夹板，不出十天半月，也能基本痊愈。有人长个包什么的，您就用您自制的“手术刀”，通过您的高氏消毒法（在头皮上磨上几磨）破包，竟从没出现过感染的情况。说到这里，有件事我不得不提起。我的哥哥您的长孙6岁时因摘枇杷从高坎子上摔下来，大腿骨折，您亲自治疗。但我爸爸要找县医院王牌外科医生柴医生。柴医生诊断后作出决定，为了生命安全，必须锯掉那条摔折的腿，爸爸也含泪同意。可您坚决不同意，非要弄回家自己治不可。您很犟，作出的决定那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。经过您的治疗，哥哥的腿好了，单脚跳跑步骑车挑担子一切正常，没留下一丝后遗症。在这件事上，想起来都后怕，可幸亏您了！您还懂天文，万年历像是您编的。随便说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辰的甲子，不用翻书眯着眼琢磨几下，便能准确说出。因此，远近的人搬家造屋婚丧嫁娶都请您看黄道吉日。您还懂地理，您生前给自己找的坟地，经道士看后都说是风水宝地。但您总是说，其实什么吉日、风水什么的不要太信，人做好事保平安才是要信的！偶尔有人迷信，说闯了什么邪，整宿睡不着觉，您就顺水推舟，说确实是闯了什么，买几张黄表对着某个方向敬敬就没事了。结果，还真管用。我问您他是真的闯着什么了？您说，其实啥也没闯到，我是治了他的心病。您帮人家看了病，择了吉日，驱了邪，人家谢您，拿点人事，您总是不肯收，实在难辞，您又换些别的东西送他。您还说，我的奶奶37岁就病逝了，自己一直身体不好，您学医是为了自己呀。顺便帮帮人家，哪还能要别人的东西！其实我在你的药书上看到 “救死扶伤，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！”，那分明就是你的笔迹嘛！您还曾说，您36岁上，我的奶奶去世了，为了您的三个儿子——我爸爸、叔叔、三叔（奶奶去世时三叔才一岁多，便寄养在姨奶家，可姨爷不好好待，后来丢了）不受虐待，就不再给我娶后奶奶。爷爷，很少看到您流泪，可提到三叔时，您就忍不住了，说三个儿子中，他特聪明，丢了实在可惜呀！也正因为您懂医术、看吉日、去邪，远近都叫您“高神仙”，谁还记得您的真名呀！爷爷，又是您让我懂得要多做好事，多做善事呀。

    爷爷，还记得吗？哥刚考上大专，我也刚好考上中师，您带我们挖自留林地，疏林，种豌豆。好毒的太阳，汗水流在眼睛里，生痛，还不敢吱声。再说，您也陪着一起干。可后来根本没收什么豌豆呀！我当时还真搞不明白，在那样的盛夏做那样几乎无效的劳动。哦，后来我才明白了您的良苦用心——要磨炼我们的意志，培养我们的吃苦精神。

    爷爷，其实您最不放心的是我呀，记得吗？有一次，我和哥哥在您身边，您问我您能活到多少岁？我看您身体那么差，整天熬中药罐子，有一次您痛苦地叫唤着说，“我不得活了！”，吓得我大哭，以为您真的要离开我们了。您还说您36岁那年就差点死了。如果能活到您老汉的年纪就好了。您问题一提，我就没咋思考，脱口而出：66岁。您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。我想，糟了，是说多了还是说少了？啊，其实您也想长寿呀。事实证明，我确实说错了，您78岁才寿终正寝，活的比太爷还长12年呢！想来那时真是太聪明了。您又问哥，哥说：80岁。您听了眉开眼笑，毕竟人活七十古来稀嘛，比古稀还多出了10岁！你就说我是个老实头子。不过爷爷您放心，我在竹溪实中混得也不太差，您孙媳在县一中也还可以，您重孙女天越也读大一了。还有，您的儿孙重孙都好，不必挂念。您如能活到今天，你准会乐呵呵地说，看，我的这一大家子多好！

    爷爷，我们一大家子从您的身上学到了很多，您的教导我会永记心间。我还告诉您，您在世时，远近都叫您“高神仙”；您去世了，还有很多人念您呢。每年的除夕、元宵、清明，您的亲人们都会到你的坟头祭拜。今年的五月初六爸爸还要给您的坟地装修一新呢。只可惜，清明、修坟我都不能到场，因为，我为了一个神圣的使命到了远在8000余里之外的新疆博乐，也就是古时的西域呀，您可能并不会陌生吧。今天，我在这异域灵壤跟您说了这么多，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，可别嫌您的孙儿啰嗦！爷爷，您如果有什么想说给孙儿的，可以给我投梦，我好想跟您唠唠嗑，再听听您给我讲过去的故事，我可等着呢!

    最后祝爷爷在天堂一切安好！

    您的老实孙儿写于新疆博乐

    2017年3月5日

    （竹溪县实验中学 高奇 张才军）